临港安全经：从注册资本到生命防线——专访浦东临港开发区资深招商专家陈国栋<

【现场描述】

午后两点，浦东临港开发区管委会会议室的阳光透过落地窗，在会议桌上投下明亮的光斑。窗外的工地上，塔吊正将钢构件缓缓吊装，远处是临港实验室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着蓝光。一位身着深灰色夹克、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端坐在对面，手里摩挲着一个磨得发亮的保温杯——他就是临港开发区招商中心原主任、现任安全生产顾问陈国栋。同事们私下都叫他陈老，说他眼睛一扫，就知道企业安全门缝有多大。访谈开始时，他笑着摆摆手：安全这事儿，可不敢称'专家'，就是个'老跑堂'的，跑了20年临港的工地和车间，见过的事多了去了。\

问题一：注册资本到位后，安全生产监督检查的第一步，您觉得该做什么？

（陈国栋呷了口茶，保温杯盖碰得杯身轻响）

这个嘛，得从根子上说。注册资本到位，企业急着投产，心里跟猫抓似的，但我们招商和安监部门的第一步，绝不是急着去查设备、查台账。（他顿了顿，手指点了点桌面）先查'人'，再查'心'。

2005年临港刚开发那会儿，来了家做精密机械的台资企业，注册资本5000万美元到位，老板拍着胸脯说'三个月内投产'。我们安监去现场，车间地基刚打完，安全警示牌都没挂全，老板却催着'设备下周进场'。我当时就问了他一句话：'您的安全负责人在哪儿？'老板一愣，说'还没招，反正投产了再配也来得及'。（他摇摇头，嘴角带着苦笑）你猜怎么着？后来这家企业试生产时，有个工人没戴防护手套操作，手被齿轮绞伤，光医药费就赔了30多万，还停产整顿两个月。老板后来见我，红着脸说：'陈主任，早知道该先听您的。'

所以啊，注册资本到位后，第一件事是'人'的到位——安全负责人必须有资质，特种作业人员必须持证，新员工的三级安全教育必须'一人一档'。第二件事是'心'的到位，得跟企业老板算明白账：安全不是'额外成本'，是'启动成本'。你省了安全培训的钱，迟早会赔在事故赔偿上；你少了安全投入，产能上去了也白搭——一出事，停产、罚款、声誉受损，哪一样不比安全投入贵十倍？\

问题二：具体到监督检查，您会重点关注哪些内容？有没有必查清单？

（陈国栋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纸，上面用红笔勾画着密密麻麻的线条）

你看这张纸，是我2010年手绘的'临港安全检查口诀'，后来改了七八版，现在年轻同事都当'顺口溜'背。（他念了起来）'三同时'要落地，应急预案要演练，设备防护要齐全，危化管理要规范，隐患整改要闭环，员工培训要入脑。

比如'三同时'——安全设施与主体工程同时设计、同时施工、同时投产使用，这是红线。2021年有家新能源电池企业，注册资本2个亿，厂房都封顶了，才发现消防通道设计不符合规范，返工就花了500万。我当时跟他们说：'你们注册资本是2亿，但安全没跟上，这2亿就是空中楼阁。'

（他放下纸，眼神变得严肃）还有应急预案。很多企业的应急预案就是从网上下载的改几个字，应付检查。我去年搞'双盲演练'，一家化工企业模拟储罐泄漏，结果安全负责人连应急物资仓库在哪儿都说不清，员工居然往泄漏区跑——这不是演戏，这是要出人命的事。后来我们逼着他们每月演练，现在员工闭着眼睛都能找到逃生路线和急救箱。

（他突然笑了，露出两排整齐的牙）不过也有'听话'的企业。比如临港那家做大飞机零部件的商飞配套企业，我们检查时提了句'车间照明要防爆'，他们第二天就把所有普通灯换成了防爆灯，还附了张整改前后对比图。我说'你们动作够快啊'，老板说：'陈主任，您不知道，上次我们客户来考察，看到安全细节，当场就加了订单。安全，有时候就是最好的招商名片。'\

问题三：现在很多企业抱怨安全检查太频繁，您怎么看？如何平衡监管和服务？

（陈国栋把保温杯盖拧紧，放在桌上发出嗒的一声）

哎，这个问题啊，我跟企业老板们'吵'过好几次。（他身体前倾，双手交叉放在桌上）安全检查不是'找碴'，是'找茬'——找那些可能出事的'茬儿'。

2018年，有家做生物医药的企业老板直接冲到我办公室，拍着桌子说：陈主任！你们一个月来查三次，生产计划全打乱了！再这样，我要搬到苏州去了！我当时没生气，给他倒了杯茶，说：王总，您知道咱们临港的生物医药企业，平均每家有多少种危化品吗？127种。每一种都可能出事。我查得勤，不是给您添麻烦，是怕哪天您接到电话，说车间爆炸了，那时候您哭都来不及。

（他叹了口气）后来我带他去参观了上海化工区的一家事故警示馆。看着墙上那些事故照片，听着家属的录音，王总眼圈都红了。回来后他说：陈主任，我懂了。你们查得越严，我们睡得越香。

所以啊，监管和服务不是对立的。我们搞安全管家制度，每个企业配一个安全专员，提前帮他们排查隐患；搞安全体检日，企业可以预约，我们带着专家上门一对一指导；甚至帮企业对接第三方安全服务机构，降低他们的合规成本。（他笑了笑）你说这是监管还是服务？我觉得，真正的监管，是让企业从要我安全变成我要安全。\

问题四：有观点认为注册资本高的企业更重视安全，可以减少检查频次，您同意吗？有没有遇到过高注册资本、低安全意识的反例？

（陈国栋听到这个问题，突然停顿了一下，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，若有所思）

这个问题……（他抬头看了我一眼）注册资本是面子，安全是里子，里子不行，面子撑不了多久。

2020年，临港来了家做芯片材料的独角兽企业，注册资本10个亿，老板是海归博士，办公室里摆着各种行业大奖。我们第一次去检查，发现他们实验室的危化品存储柜没通风，废液桶随便堆在走廊，安全员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，连MSDS（化学品安全技术说明书）都看不懂。老板当时就不乐意了：我们公司估值50亿，这点小事你们也要管？

（他喝了口茶，语气变得沉重）结果半年后，实验室发生了小范围溶剂泄漏，有个员工吸入中毒，送进ICU。老板这下慌了，连夜从总部调来安全总监，花200万改造了整个实验室的安全系统。后来我再去，他拉着我的手说：陈主任，多亏了你当时不依不饶，不然我这50亿估值，可能因为一条人命就打水漂了。

所以啊，注册资本和安全意识，从来不是正比关系。我们检查不看注册资本这个数字，看安全投入这个行动——你有没有配足安全人员？有没有定期做安全评估？有没有为员工买足工伤保险？（他眼神坚定）安全面前，没有大企业和小企业之分，只有重视安全和忽视安全的区别。\

问题五：对刚进入临港的年轻企业负责人，您有什么安全忠告？

（陈国栋的语气突然温和下来，像是在跟自家孩子说话）

我跟年轻人说，安全这行，别想着走捷径，也别想着抄近道。

他讲起自己刚工作时的事：2003年我第一次跟企业谈安全，老板说'小陈，你能不能帮我想办法少检查两次'，我当时年轻，脸皮薄，差点答应了。后来我的老领导拍着我肩膀说：国栋，你今天帮他省了检查，明天可能就会有人省掉性命。从那以后，我再也不敢通融。

（他望向窗外，阳光照在他花白的鬓角上）我给年轻企业负责人三个建议：第一，把安全负责人当家人，不是外人——让他有权限否决生产计划，让他能直接向你汇报问题；第二，把安全培训当投资，不是成本——员工多学一个急救知识，可能就多救一条命；第三，把安全检查当体检，不是考试——查出问题别藏着掖着，赶紧改，小病不治成大病。

（他笑了笑，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）其实啊，安全做好了，对企业是好事。你看临港那些明星企业，哪个不是安全标杆？安全稳住了，产能才能稳住，订单才能稳住，企业才能走得更远。这就像盖房子，安全是地基，地基牢了，才能盖百层高楼。\

【访谈尾声】

两个小时的访谈结束时，窗外的夕阳已经染红了天际。陈国栋收拾好公文包，又拿起那个磨得发亮的保温杯，笑着说：安全这事儿，说复杂也复杂，说简单也简单——就是把别人的命，当成自己的命来守。

他走到门口，又回头补充了一句：对了，下次你们来企业检查，别光看台账，去食堂看看，员工吃饭时聊不聊安全；去宿舍看看，安全手册是不是放在床头；去车间门口看看，员工进车间前会不会主动戴安全帽。安全不在文件里，在企业的烟火气里。

（他挥挥手，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，留下会议室里淡淡的茶香，和窗外这片充满活力的临港热土。）

【后记】

采访结束后，我从管委会档案室翻到了陈国栋的工作笔记，扉页上写着一行字：招商引的是资，守的是命。临港要成为创新的高地，更要成为安全的港湾。或许，这就是临港开发区能在20年间从一片滩涂崛起为上海科创中心核心区的密码——对安全的敬畏，早已融入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、每一家企业、每一个人的血脉。